第六章 但愿你心似我心
他想了想，露出一抹窃窃的笑：“好。”
季朗心中天人交战，像有一块大石沉沉地压在胸口，他茫然地看着檀晴。她用泫然欲泣的目光回应他：“所以，季朗，你还要和他合作么？”
江远遥听得倒吸一口气，亏她想得出来！他以为从认识到现在，她多少总会感受到自己对她的不同，却原来这丫头一点心肝也没有，他的所作所为，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。
看他吃完饭心满意足的样子，檀晴缓缓开口：“季朗，你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吗？”
要不是他浑身发烫，那个狐狸似的笑容足以让檀晴以为他是装的。
“这是老板送的酒，季朗你喝吗？”她扯开易拉环，将面前的玻璃杯倒满。
檀晴愣了一瞬，继而心间像被一盆冷水泼过，原先涌出的千种情愫万样热切都被这两个字浇得冰凉彻骨。
她静静地说完，却好像在他心里投掷了一枚炸弹——就在今天下午，他刚刚和翟天昭谈好了联展的冠名费用，六百万。如果悦众客户的冠名费不能达到这个数目，联展的主办权便将被晴朗收入囊中。
“我看你本事大得很！安安分分地做我的助理不好吗？非要到处去显摆？”他瞪着她，一副愤懑的样子，但看她站在那里抿唇不语，好像攒了许多委屈，不免心软起来，语气也缓和了许多：“昨天还好好的，今儿一大早是怎么了？我哪里得罪你了？”
萧澈回来了，笑呵呵地拎着几瓶啤酒，一屁股在季朗身旁坐下，酒红色的短发中一缕挑染的紫色被灯照得发亮。
季朗将车开过来：“我们去吃点东西，有家香港人开的粥铺很好，去尝尝？”
檀晴愣了一愣，觉得自己也过分，明明是他的助理，却不去他跟前做事，偏跑到公关部来打下手，在旁人眼里是脑子有病，在他眼里不是摆明了嫌弃人么？
檀晴也没办法走开，只好端了杯水，盘腿坐在床边的地毯上，以备他随时醒来要水喝。
许靖墨笑起来：“臭丫头，没事不能找你吗？听说你在悦众上班？”
“好，不打扰你，再见吧！”许靖墨很知趣，不再深问。
他瓮声瓮气地说：“对不起什么？”
就这样过去了一段时日。房车联展开幕在即，公司上下忙成一锅粥，但所幸主办权已经拿到手，参展商也已经筹备得差不多，余下的只剩冠名商的确定事宜了。
悦众自然不同意，辛辛苦苦饭做熟了，突然闯出个人要和你平分，这事搁谁也不愿意。
吕艾说得没错，这会儿江远遥的确正和檀晴在江边漫步。只是这会儿他头重脚轻，走路软绵绵的，连呼出的气息都觉得灼|热。
她摇摇头，心里觉得屈辱，脸一别，快步出了办公室。
门没关，她在门框上敲了几下，没得到回应，只好轻轻走进去。
檀晴轻笑：“很好啊，公司多了两笔大单子！不过你们是大客户，这事应该直接和江总谈。”
萧然说，主管这次活动的人去了北京开会，江远遥此番出差，就是赶去斡旋这件事的。
许靖墨笑起来：“真聪明!正常的报名参展程序我会让底下人去做，你就帮我跟江远遥说一声，这两笔单子交给你做就好了，到时提成肯定多多的。”
他点点头：“你想必也知道，我在争这次联展的主办权。如果能够拿到，并圆满举办这次活动，晴朗才算在锦城真正立足。我不能失去这次好机会。”
墨墨？
江远遥闷闷地笑道：“我不喜欢医院那种地方，家里常用药都有，回去吃点就好了。”
对面的人藏起眼底的失望，淡淡道：“知道了。”
檀晴哎了一声，眼见她拎起手包，拢了拢波浪卷发，袅袅婷婷地出门去了。
那么自己这样，到底算什么呢？檀晴望着床上沉睡的男人，喉间有着满满的苦涩。也许在他眼里，他们之间不过仍是一场浮光掠影的游戏，即便彼此生了好感，有那么一丝浅浅的喜欢，然而要说爱，那还是十万八千里外的事情。
怕她受伤害，更怕她不可自拔地爱上他。但他不能说，只能将这份苦涩默默地藏进心里。
“可是，这次活动原本是悦众策划的，公司上下忙了那么久，到头来却被别的公司抢去主办权。如果同事们知道我和你的关系，大概要把我骂死了。”檀晴闷闷不乐地看着他，“季朗，虽然是工作上的事，可我总觉得有点过分。”
灯光下他合着眼，齐整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排小小的阴影。檀晴不时地摸摸他的额头和手指，觉得高热不下，便又绞了湿毛巾，在他脸上、手臂上轻轻擦拭着。
“好……我不送你了。”
檀晴也默然，心中暗暗难过。墨墨，你不知道他的心里还有你呢，只是你已经嫁人了，要让江远遥和她面对面地谈公事，只怕他心里真的是煎熬呢。
檀晴顶着两只黑眼圈匆匆赶到公司，还是悲催地迟到了。但是没有人给她白眼，同事们的微笑真是又亲切又热情。这当然是拜她的身份所赐——江总的女朋友！这不，自打看见她踏进公司，BOSS就坐在办公室里巴巴地等着呢。
装满啤酒的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响。一顿饭萧澈吃得不亦乐乎，红彤彤的四川火锅虽然香，但真是辣。季朗基本没动筷子，檀晴陪着萧澈吃了几口，辣得直流眼泪。
“住嘴吧，被上司听见你还混不混了！”说话的是个公司的老人儿，似乎不愿有人在公司里提起凯旋。
她果然不再出现在他的眼皮底下，即便同一个公司，也甚少打照面。她像隐身了一般，默默地待在市场部。只是难为了萧然，江远遥把檀晴从这里抢走又支回来，他着实摸不清老板的心思，看檀晴就跟看一只烫手的山芋，不让她做事不好，让她跟别人似的拼命加班也不妥，只好任她自由来去。
他垮下肩膀：“可是我什么都没吃。”
“哎，晴晴真好！”
她上了车，赌气似的不和他说话。直到车在她楼下停住，他开口：“我上去煮点面好不好？”
“晴晴，锦城房车联展的事你想必也知道。我结婚后，爸爸将公司的一些事宜交给我打理，这次联展……华深地产应该会参加，而且寒水的公司也会参加。”
他看她小脸紧绷，暗暗叹息女人真是心思多变，昨晚他发烧时明明还那么温柔体贴，怎么一转眼就像变了个人似的？到底自己在她心里占据怎样的位置？他此时也没了底，只觉得心里苦苦地难受。
“他江远遥做过的缺德事不比我少。年纪轻轻就执掌一家偌大的公司，那个人远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。”他伸手摸摸她的头顶，叹息道，“其实我有点后悔把你送到江远遥身边，真怕……”
怪只怪自己，一个不留神，就轻而易举地失了心。
她想起来了，是萧澈。
“要不是那个檀晴，天霖早就冠名咱们联展了！现在倒好，到嘴的肥肉便宜了晴朗！”公关部的办公区，赵芫仍旧一派闲适地抱臂和人讲闲话，目光扫到走过来的檀晴身上才住了嘴，笑道：“小檀这是去哪儿？江总好像不在，就是在，可能也没时间见你……”
“赵经理有事么？”檀晴走过去。
檀晴撇撇嘴，“我是助理，又不是女仆，‘伺候’这话用词不当。算了，我去看看哪个部门缺个打杂的……”
他的脸色不甚好看，眉头蹙着，略带嘲讽的黑眸盯着她，半天不说话。
自然是大嘴巴赵芫的功劳。
他丢开手，松开眉头笑起来：“怎么办？被你看穿了！既然如此，你还是不要留在我身边好了。下午到市场部报到，我也懒得再看见你。”说罢，他转身坐进椅子里，随手拿起一份文件，语气淡漠：“我要忙了，你出去吧。”
萧然愣了一下，呵呵道：“市场竞争嘛，很正常。”
好吧。
他却厉声喝住她：“站住！”
唉，算了吧，即便距离再近，他的心里装的不是你，再怎么样也没有用。
萧然一口茶叶卡在了嗓子眼。一通剧烈咳嗽后，他红着眼睛，手指江远遥的办公室：“我这儿就免了，去把里面那位伺候好就行。”
“江远遥，你……”檀晴气结。真是好厚的脸皮，昨晚上梦里还喊着别人的名字，这会儿又在这和我唧唧歪歪，当自己是儿戏么，这么耍着玩儿！
檀晴有些不耐烦：“我说了不想吃东西。”
“唔……”他并没醒，唇间发出含混的呓语，也许是在做梦，更可能是烧得开始说胡话。檀晴有些着急，摸摸他的头，仍是烫得厉害。她心想，还是去医院吧！她正思忖要不要给公司打电话，让司机来接，突然听到两个清晰的字眼从江远遥的口中逸出——
可檀晴和他面对面地坐着，还是没什么食欲。昏黄的灯光从两人头顶射下来，季朗吃着面，脸上浮现出柔和满足的笑容。他有一种错觉，好像这才是他们生活的本来样子，他和檀晴每天晚上面对面地吃饭、聊天……
“公司人多口杂，江总收敛些吧，让人看见了，还以为我和你怎么着呢。”
是季朗，开着敞篷车，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女孩。
小李走了，檀晴叹了口气，朝江远遥的办公室走去。
“得赶紧去医院。”她说着，扶着他便开始张望，准备打车。
他们怎么会在一起？谈恋爱了么？檀晴想起第一次见萧澈，她就对季朗垂涎三尺的样子，心中不免感叹：果然是好郎怕女缠，这季朗这么容易就被搞定了！亏她以为他眼高于顶，还常常琢磨未来嫂子长什么模样呢。
北京的事情进展得很不顺利。江远遥找到这次锦城房车联展的主管部门负责人，但对方的态度很坚决：要么与晴朗合作主办，要么退而求其次，晴朗主办，只给悦众挂个协办的名头。
“所以就不择手段吗？”檀晴忍不住开口，“晴朗的人疯狂地从悦众这里挖客户，连不少和悦众合作多年的老客户都被晴朗抢去了。季朗，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？”
这个问题，他无法回答。
赵芫转转眼珠，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，“我听说晴朗的季总跟你关系也很近，那个公司如今发展得不错。我就奇怪了，你既然和季总要好，怎么不去晴朗发展？估摸着在那你至少能混个经理之类的……噢，我差点忘了，”她俯近檀晴的耳朵，故意神神秘秘地说，“你是江总女朋友嘛！”
可是那个人是个禽兽，险些欺侮了檀晴！
“我希望师兄说到做到，至少在悦众一天，就不要做有损它的事。”檀晴很认真地说完，也不管自己上司惊愕的表情，兀自低头开始做事。
他走了，带着吕艾去北京出差。檀晴望着他挺拔磊落的身影消失在门口，心里有些难过，其实这次跟他去的，可以是自己的……
他说罢起身，伸手想来拉她，却被她身子一闪，触了个空。
檀晴赶紧说：“萧澈喜欢吃什么？不如一起吃火锅？”
她果然有事瞒他！
赵芫极优雅地噙了口咖啡，挑眉道：“刚听见你在找事儿做？这江总也真是体贴，把你调到办公室里金屋藏娇，什么事都不舍得你做，却不知新人刚进公司，手头没点事，心里还不踏实呢。”她轻晃着咖啡杯，冲檀晴细细地笑，“我这儿倒是一堆事忙不过来，只是担心江总知道了怪罪。”
入了盛夏，夜风也不再清凉。楼下的停车场里，江远遥静静地坐在黑色的奥迪R8中，目送季朗驾着蓝色的凯迪拉克离开。
檀晴微笑：“偶尔吃点也不碍事的，你最近怎么样？忙得很么？”
檀晴垂下眼眸：“江总自己吃吧！您给我安排好座位和工作，下午我踏踏实实在这儿干活。”她说完，转身便要走。
原来并不是约会。檀晴看看萧澈，小姑娘听他这么说，一脸失望，别过脸假装看路边的风景。
下班时间到了。檀晴默默地收拾东西离开，算算时间，江远遥也该回锦城了。
“都怪我，害公司丢了一个大单子！”檀晴心里虽觉得他又男人又仗义，但终究有些过意不去，于是扑闪着睫毛说，“今后公司需要做什么，江总尽管吩咐，我一定鞠躬尽瘁，肝脑涂地！”
“没有的事。”檀晴飞快地答完，肚子饿得咕咕响起来，“参展的事我会向江总汇报，至于谁来做，看公司安排。墨墨，我手头还有一堆事……”
她上了车。季朗一边开车一边道：“刚才来接你的路上遇见萧澈，便捎了她一段。好久没一起吃饭了，晚上想吃什么？”
走廊里只剩了檀晴和江远遥二人。两人面面相觑，一时无话，半晌，她才张张口：“江总要出去么？”
夜色渐深，她也有了睡意，托着脸颊不停地打瞌睡。忽然她听到床上的人唇间喃喃，以为他醒了，忙凑过去，轻轻唤：“江远遥？”
她吧啦吧啦说着地址。檀晴笑起来，看看季朗的背影，仍是沉默的，车却向平安大道驶去。
萧澈抽出手，笑容十分勉强：“不用，我家不远，走走就到了。”说罢忍住将掉的眼泪，转身挥了挥手，貌似洒脱的身影却被路灯拉得又长又落寞。
公司里，关于檀晴与大BOSS的关系，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。
季朗面色清寒，并不作声。檀晴忙道：“他一会儿要开车，我陪你喝点吧。”
好不容易吃完了饭。季朗好像没有送萧澈的打算，檀晴觉得有些尴尬，要不是她今天有话要和季朗说，她肯定会知趣地离开，然后让季朗送萧澈回家。
萧澈兴奋地转过头：“好啊好啊，我最喜欢吃四川火锅啦！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地道，季朗你听我说，在平安大道……”
檀晴嗯了一声，又想到翟天昭的事，莫名对昔日的好友生出几分疏离，语气便淡淡的。
事实上他的感冒的确严重，回到家吃了药，江远遥便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中。
她转身要走，忽然听到有人亲热热地喊：“檀晴！”
他无奈：“那我叫人送上来。”
于是她便有些不忍，叹息道：“所以我能帮上什么忙？”
“啊？”她有微微的失落。这一瞬微妙的情绪被他敏锐地捕捉到，他翘唇笑笑：“要不要一起？”
檀晴垂下眼帘，有些落寞：“说实话，季朗，你把我送到江远遥身边，是不是真有什么目的？”
檀晴定定地望着他：“那你是向着季朗还是江总？会不会有一天你跳到晴朗去？”
他嗯了一声：“去北京一趟，可能要两三天。”
终究还是他先投降：“早上没吃饭吧？我们现在下楼吃点东西。”说着又来拉她的手，却再次被她用力隔开。
檀晴却没进那间最大最豪华的总裁办公室，而是径直朝市场部走去。看到萧然捧着茶杯喝水，她甜甜一笑：“萧师兄，你这儿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做的么？”
许靖墨沉默了一会儿：“远遥么……我想他可能不愿意看见我。”
檀晴道声拜拜，挂了电话，一抬头，眼前一道笔直的身影松竹似的挡住了视线。
他生气也没办法。可人家又抛出了一条路子：悦众和晴朗，谁拉到的冠名商肯出更多的冠名费，这场联展便由谁主办。
季朗的厨艺很好，大概是在英国磨炼出来的生存技能，一碗简单的面也能被他做得香气四溢。
“可不是么！听说那个季朗是以前的凯旋集团……”
“我叫人送你回去吧。”他说着站直身子，可头猛地一晕，脚下一个踉跄。檀晴扶住他，慌道：“怎么了？刚才喝多了？”触到他的手臂，才发觉他整个人都是烫的，她惊叫起来：“江远遥，你发烧了！”
回到市场部，檀晴才知道联展的事又出了岔子——原本公司已经获得了这次活动的主办权，主管部门忽然间又下了通知，说活动主办方要从悦众独家变成与晴朗公司合办，原因很奇葩，扶植锦城传媒行业共同发展。
檀晴还是拒绝了：“市场部还有很多事没做完。”
赵芫擎着一杯咖啡，软软地靠在公关部门口的墙壁上，精心描绘过的脸上堆满微笑，冲她招招手：“来。”
“那你先帮我把这些客户资料核对一下吧！”赵芫眉开眼笑，搁下杯子道，“正好我约了位客户喝茶。你先忙着，有不懂的问小李，我先出去了。”
“我来做？”檀晴苦笑，“我一个新人，又只是老总的小助理，哪有资格跟单子呢！想便宜我拿提成，得你出面找江总，他肯定买你的面子。”
“公关部的事情做完了？”一道淡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原来他出去了，瞧见她过来，便尾随在身后。檀晴吓了一跳，看到他的脸仍黑着，尴尬地点点头：“差不多了。”
“那我送你。”
三人站在停车场，萧澈看看默不作声的季朗，有些黯然地挥了挥手：“我走了，再见！”
江远遥张嘴怔在那里，片刻后怒极反笑：“收敛是应当的。只不过如今公司人人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，我便是抱了你亲了你，旁人见了，又能怎么样呢？”
檀晴一脸疲惫：“算了吧，我没胃口。”
她试着抽了抽手，以为是徒劳，没想到他却松开了。他转身靠在江畔的护栏上，看上去懒洋洋的。
他的嘴角泛起冷讽：“商场如战场，没有过不过分，只有输和赢。”
还好，一切都发生在说出口之前，所以即便明日变成路人，见面也不会尴尬。
“上车！”他冲她一笑。身侧的女孩短发飞扬，也冲她露出灿烂的笑容：“檀晴，还记得我吗？”
檀晴觉得这个长舌妇也真是够了，跟谁说话都带着三分敌意。她淡淡道：“我不找江总，只是去艾姐那儿取份资料。”
他刚漱完，干干净净地坐在她对面，看到她那样郑重的神情，一种预感浮上心头：“你是说清山酒店……”
这头的许靖墨也是满腹苦水，她怎么会不想和江远遥直接接触？只是分了手，嫁了人，他那样清淡高洁的性子，必定不愿再和自己沾染。而参展的事，更是半公半私。今天她忽然听人说江远遥交了女朋友，名叫檀晴，她的心里颤颤悠悠地难受，最后忍不住还是开了口：“晴晴，你和江远遥是不是……”
如果她没有猜错，他唤的是许靖墨。她苦笑起来，险些忘了，他们相识之前，许靖墨是他的女朋友，不管是怎样分的手，他们总归是谈了很长时间的恋爱。
她深深叹了口气，将水杯搁在床头柜上。看看时间，已经午夜，寥落的星辰在窗外墨蓝色的天空中眨着眼睛，几片云飘过来，将原本清朗的月亮轻轻罩住。
她信誓旦旦的模样看得他发笑，但他浑身还是没劲儿。这江畔的夜晚，小风吹着，佳人伴着，原本是挺浪漫的一件事，只可惜他身体不爽，没那个精神头。
敢情就是这个小太妹？不过五官倒是甚美，眼珠儿跟黑葡萄似的。
檀晴垂着头，只觉得他攥着自己的手心热得烫人。她有些不好意思，扭过脸，说：“对不起啊！”
到了中午时分，同事们都吃午饭去了。公关部的小李凑过来，“檀晴，要一起吃午餐吗？”
待到凌晨两点多，江远遥终于退了烧。檀晴看他睡得安稳，放下心来，这才悄悄离开。
檀晴听完问萧然：“萧师兄，你说这事季朗是不是故意的？”
火锅店里人满为患。季朗眉头紧皱，檀晴心知他不喜欢过于嘈杂的环境，又担心说出来折了萧澈的面子，所以尽量选了个比较清静的位置。萧澈跑去和相熟的店老板说话，檀晴与季朗对面而坐。他给她要了败火的菊花茶，皱眉道：“你肠胃弱，待会儿辣的少吃点，回去我给你做夜宵。”
她瞥了眼他的办公室，笑笑：“你先去吧，我一会儿再说。”
这明显是嘲讽。檀晴呵呵地干笑道：“江总说笑，我哪有那么大本事！”
赵芫愕然：“不要啊江总！我会好好干的，别告诉我爸！”说完赶快闪进办公间，老老实实坐了下来。
这一晚，她抛给他的问题都太棘手，季朗无法回答。他在椅子里呆呆坐了一阵，忽然起身：“晴晴，我走了。”
萧然望望周围，看人很少，这才压低声气：“这个说不准，身在其位谋其事，若哪一天在悦众待不下去了，不排除我去晴朗的可能。”
江远遥气得牙齿打战，虽然奇怪一向淡定的自己为何被个小丫头弄得乱了心神，但也管不了那么多。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，蹙着眉眼恨恨地道：“你怎么这么没良心？我为你跟人挥拳头，丢了几百万的单子，你当我跟人说你是我女朋友，是为了什么……”
檀晴撂下手里的文件，吁了口气，换上薄薄的微笑：“江总感冒好了？”
这个消息很快传回悦众内部，员工们都有些泄气，几个月来忙忙碌碌竟落得个这样的结局。有人愤愤地怨起晴朗：“这个姓季的也真不厚道！之前攒着劲从咱们手里抢客户，现在又横插一杠子！明明是咱们策划的活动，又来抢主办权！”
檀晴忙道：“怎么能，都是为公司工作！我卖力工作，他还能说什么！”
季朗的拳头紧紧攥住，一股怒火从心底蔓延。他坐直身子，紧紧盯着檀晴。她道：“后来我逃了出来，不想让你担心，所以才骗你说没事。”她忍着眼泪抬头望向他，“季朗，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？天霖集团的翟天昭。”
檀晴有些不忍，握住她的手说：“我帮你叫辆车。”
他跨出房门，忽然转身，低低的声音飘进檀晴的耳朵：“你放心，这个仇，我迟早替你报。”
她质问的语气让季朗心里一阵懊恼：“过分？你觉得我过分？”他握紧手心的杯子，心中暗痛，她到底是向着江远遥的。
他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，一转身竟甩手走了。
“墨墨……”
他安安静静地睡着，偌大的卧室里，只余一盏柔和的小灯和一个伏在床边的倩影。檀晴的手指掠过他漂亮的脸庞时微微颤抖，生怕一个不注意弄疼或者弄醒了他。她的心底漫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，回想着相识至今，那一段迷醉时的舞蹈，那一些未见面时的牵挂，那一晚伤心处的抚慰……也许，他便是上天派来呵护她的人，看看如今的情形，她的心中深深地生出两相守护的丝丝甜蜜。
檀晴的脸上浮现出难堪的神情。她握紧拳头，指甲嵌入掌心，声音沉缓：“有个男人将我骗到清山酒店，差点……”
“事情都做完了？”淡漠的一道声线，让赵芫将脖子迅速收了回去。檀晴转过视线，看到眼前站着的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，系着灰色的领带，一贯洁净优雅的模样，只是面色淡漠。他眼神投到她身上，仅仅一瞥便转向赵芫：“整个公司就数公关部清闲，若真无事可干，回头我会让赵总撤掉这个部门。”
檀晴满心苦涩：“或许，江总有了我这个女朋友当靶子，会挡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……至少，那个赵经理不会再打你主意了吧。”
檀晴默默站了半分钟。他抬起头，精致的眉眼间充斥着淡淡的嘲讽：“还有事吗？”
“能干得很！”他瞟她一眼，回到皮椅中坐下，“下午行政部、市场部、策划部都还有很多事，你可以每个部门待一天，把他们手头压的工作都做了。”
原本伸长脖子打算看热闹的员工悄然缩回脸悄悄地笑。不是昨晚上还小手拉着秀恩爱么？这一大早就开始冷战甩脸子，敢情是吵架了？
想起昨晚江远遥口中的名字，檀晴心中一闷，涩然接了电话：“墨墨，有事吗？”
小钟连早餐都买好了，双人份的苏记灌汤包……
这是他第二次邀请她了，她还会拒绝么？
夕阳余晖温柔，映在她的脸上。她正想着待会儿去找一趟季朗，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：“晴晴！”
赵芫给她的资料又乱又多，不知不觉间大半个上午便过去了。许靖墨的一通电话才将她从如山的文件中救了出来。